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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夫妻(六)
来源: 个人图书馆-新用户3134eDv6      时间:2023-08-12 13:55:03

“年年职称年年愁,人人愁得挠破头。”这样的感慨,绝不仅仅是大刘妻子一个人,几乎所有求而不得的老师们到了九十月份弄职称的时候,心里都装着这样的苦闷。妻子说,那些日子,学校里的气氛就很不大对劲儿,同事们之间也总流淌着一种微妙的怪怪的气氛:大家都虚情假意的客气,其实每个人都在暗暗发力争取。的确,在切身利益面前,还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呢?


【资料图】

按理说,如果职称晋升能像原来一样有个规矩,各人也就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了。现在规矩都乱了,干的不如转的,行政的胜过一线的,那么,对不起,只好你争我抢了。说白了,晋升职称已经到了耍各人关系的地步了。

毛姆说:“好人变坏,是从世界不讲理开始的;世界变坏,是从好人赚不到钱开始的。”当老师的人的世界,是从职称不公开始的。他们毕竟有文化有涵养,不可能变坏,他们至多只能是发发牢骚。也许正是掐住了这个点儿,职称评比问题才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迫切。

正像大家私底下所说的,职称已经不代表你在教学工作上是不是突出了,而是“你混到好不好”的潜台词了。妻子说的很实在:“咱该干的活儿都干了,该出的力都出了,啥也都在前面,你说职称轮不到咱叫人生气不?”

妻子说的也是事实,她辛辛苦苦的当班主任这么些年,那种每年秋天开学对她都是大丰收——开学典礼上受到表扬。可是,秋天这个英语单词“fall”也有另一个词义“下落”,她的健康状况也随之下滑。大刘有时候注意看一下,多年这么样的劳累,让妻子居然变得如此叫人心疼的苍老了:皮肤粗糙了,脸颊上的褶子跟包子皮儿似的,又深又密。劳累是一个方面,心里对于不公的怨愤也是一个方面,看着她受这样的煎熬,大刘打算还是去妻子校长家里坐一坐。

国庆假前几天,逢着个周末的晚上,大刘跟妻子一块儿提着礼品上了她们学校校长家的门。校长是个很有场面上做派的中年人,这一点倒很叫大刘意外。他老觉得,校长嘛,一个是学养好,一个是行政能力强,再就是有教育情怀。可这个校长总教人感觉像个乡镇领导。他让大刘夫妻俩进了门,先是一套酒桌上的虚里吧唧的客套话,什么忙忙儿的来啥呢,客气了就显生分了。还问大刘妻子对他有什么意见,提出来他好在工作的时候注意改进。大刘嘴没说心的话,没意见跑你家来是吃干饭来了吗?不过,大刘还是替妻子说了学校的很多好话,比如这些年学校的质量奖,学校的各种竞赛奖,还特别提到自己在编写县志的时候,在教育部分涉及到他们学校,“咱们学校还是县内办学最早历史最长的学校呢。”

人都经不住夸,当校长的也不例外。叫大刘东一下西一下地虚夸一句,跟他们说话的语气立马不同了,明显柔和多了。最后在大刘夫妻俩要走的时候,他才说了一句实话,那个意思他们俩明显听出来了:人家就等着他们俩人过来给下一句话,校长也就有面子了。

对于他们提的礼品,校长推让了几下,大刘赶忙直接拽着妻子出了人家的门,随便把门死死地带上了。——他拉着妻子头也不回地赶快就抽身走了。

闹过职称的老师都知道,弄不上头疼,弄上了也头疼。资料多的,还那么细致,一个礼拜不吃不睡都准备不过来;还不要说你得准备说课的事情。那半个月,大刘把单位的事情都放上了,帮妻子整理材料,打印材料,装订材料。那些材料袋子抱怀里,就是厚厚的一沓子,足有七八本八开书那么多。

“升一回职称腾一层皮。”妻子那些日子体重掉了快十斤,衣服都松松垮垮的了。说课已经通过,材料已经递交到市上了,市职改办在评审。大家都在等待,等待的滋味儿,也是入同在油锅里头煎熬一样。妻子还给弄得失眠了,成宿成宿地像翻锅盔一样地在床上折腾。每天直到天快黎明的时候,才打个眯瞪一小会儿。

大刘给担心的,心疼的:可不敢为了这职称的事情把人整出啥病来了啊!

年底的时候,职称文件发了,通过了,只等着发证了。那一天回来,大刘发现妻子情绪特别好,兴致蛮高,一家三口去德克士搓了一顿,然后去看了一场电影——《我不是潘金莲》。

一直念叨的职称的事情终于好了,可是,妻子的心里似乎还有一个疙瘩。大刘很是不解,他问咋回事儿,妻子不说;让女人问,妻子还是不说。春节的时候,在大刘的软磨硬泡下,妻子才吞吞吐吐地说了,原来她心里一直对去找校长给他拿那么重的礼性想不通。“咱又不是工作没干好,得靠人情。本来正常顺顺当当的事情,咱还要给人送礼才能办成?我咋都想着都觉得不对劲儿!”

大刘呵呵一笑,搂过妻子的肩膀:“你咋这么傻呀?——你说说,咱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把职称弄了?”

“嗯,”妻子点点头。

“那现在职称弄了么?”

妻子还点点头。

“这不就对了嘛!不管咋样,咱把咱的事情办好了就对了,其他啥还有啥想不通的呢。”

但是,妻子还是有点儿思想不大通的样子。

“你是不是心里想说,"既要当婊子,还要立牌坊"?”大刘逗着问妻子。妻子咧嘴一笑,点了点头。

大刘给妻子讲了这么一个故事:

范蠡有三个儿子。他的二儿子在楚国杀人被抓,即将问斩。范蠡想通过一些关系搭救下自己的这个儿子,于是打算派小儿子带千金钱财去楚国救人。大儿子听了很想不通,觉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大,应该承担这个责任,要三弟去的话他很没面子,非要去。范蠡不同意,他说大儿子做不好这件事情,会耽误了弟弟的性命。于是大儿子去找他母亲耍赖要死要活的,他母亲出面跟范蠡说大儿子既然这么有信心的,那就让老大去吧;不叫老大去他就要自杀,二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,大儿子先没了。范蠡没办法只好叫大儿子去楚国找自己的熟人,好友庄生,送去千金。他特别嘱咐大儿子,“你只要把东西送到就行,别的啥都别管,听庄生的安排就好了。” 大儿子把千金送到了庄生那里,庄生让直接放车库里,嘱咐范蠡的大儿子赶紧直接回国,别再胡瞎打听了。庄生通过运作说服楚王准备大赦——所有犯人都可以无罪释放。结果范蠡的大儿子就没有回自己的国家,他在街上听说了楚王准备大赦的事情,想着那自己的二弟肯定就没事了。这么一想,他就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那么多钱了不是白花了么?于是他去找庄生又把钱财要回来。庄生本来也没想要,东西还原模原样在那里放着。不过,他觉得这个事情交回不对,让他很没面子。于是又找楚王上了一本,结果楚王直接下令把范蠡的二儿子杀了,然后再宣布大赦。范蠡的大儿子一下子傻了眼,只得找了个车拉着自己二弟的尸体回家了。 范蠡家人痛哭,只有范蠡很清楚咋回事儿。他说自己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:老大是跟着自己受苦打拼,是苦日子里过来的,平时的习惯很舍不得钱,很心疼钱。而三儿子是自己已经发达之后才出生的,从小就没受过苦,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,更不知道心疼钱了。所以,派老大去事情很难成,而叫老三去了准成。

“很多时候,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思维,也限制了我们做事儿的方式。”大刘拍拍妻子的脊背,让她赶快洗漱一下早点休息。

​(作者简介:陈启,“南山白丁”,陕西西安人,写作爱好者。2008年歌曲《因为有你,因为有我》(词,曲)发表于《中国音乐报》。散文《吃麦饭》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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